资本主义|游戏论·作品批评|《极乐迪斯科》:边缘世界的现实之声( 四 )


看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说一句“我想要,没别人的份儿”更古老、更单纯,跟科学没有半点关系。
过往将底层工人的经济诉求接合进社会主义理想的动员策略,在资本主义高速扩张,并且已经成为许多地区的既成现实的今天,已经渐趋失效。即使是在同一场罢工示威当中,群体内部不同成员的基本立场都存在着显著差异。意识到这一点,制作者在处理游戏叙事时,也避免了将涉事三方以庞大组织的形式呈现出来,而是对马丁内斯小镇中的不同居民的差异立场进行了深入描画。正因如此,随着调查的深入,玩家也会发现,他们很难以给小镇中的各方力量一个简单的道德评价。甚至可以说,被卷入吊尸案件的每个人,都是在无奈的现实处境中,遵循自己的意志,做着自己认为能够令现状好转的事情。
工会主席艾弗拉特·克莱尔一直希望振兴马丁内斯小镇,让本地青少年能够接受教育,而不是天天在街头巷尾接触走私毒品。但讽刺的是,在只有物流行业还算兴盛的边缘小镇中,工会必须通过物流优势走私毒品才能获得可观的利润,完成改造社区的原始积累。因此,他必须不遗余力地支持货车司机贩毒,才能换取司机们的团结和对他的支持。然而,吊诡的是,复兴城市的计划竟是以牺牲本地穷人为代价的。克莱尔打算筹措建设新的城市活动中心,但这项施工却会让渔村的村民失去街道通道,并给他们带来难以忍受的建筑噪音。处在振兴之梦与现实之痛的夹缝当中,任何政治姿态都显得相当无力。最终,克莱尔果断地选择了牺牲贫困的村民,并接受跨国资本带来的区位优势与社会发展理念,试图为小镇争取复兴的不二机遇。
与杜博阿同行的警官金·曷城深知自己身份与工作性质的暧昧程度。一方面,他作为瑞瓦肖的本地人,却并不属于这里的主体民族;另一方面,他虽然供职于警察系统,但也很清楚瑞瓦肖公民武装的治安权力,是向国际道德伦理委员会“借”来的,而非来自于瑞瓦肖当地。因此,马丁内斯的办案之旅对金来说并不美好,他要面对种种对于警察的质疑和对他本人的种族歧视。面对自己的尴尬处境,金选择了逃避思考瑞瓦肖被周边国家联合共治这一既成现实的不合理处。但他也坚持认为,“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思想流派和政府都很失败——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爱它”,拒绝任由种族主义者把整个地区搞得一团乱麻,试图利用手中用来维持社会秩序的权力,帮助瑞瓦肖爬出战后的深渊。
涉事三方之间,最为挣扎的是野松公司的代表乔伊斯·梅西耶。她起初被工会和警探博杜阿视为是跨国资本的本地代理人,野松公司手下难以对付的中产阶级爪牙。然而,在向失忆的主角耐心地解释战后世界的状况时,玩家就会发现乔伊斯绝非恶人。作为地方中产,乔伊斯清楚地知道,正是自己所在的群体与跨国资本的利益交换,才使得瑞瓦肖被彻底地市场自由化,这等于是“把国家拱手献给了金融殖民者”。但乔伊斯却也指出,当新自由主义席卷大革命之后的世界,摧毁君主制与大革命之后,只有她这类人才能收拾残局。带着幸存下来的愧疚和责任感,她极力在野松公司与地方工会之间斡旋,不仅是为了维持跨国资本流动的秩序,也在试图从野松公司的雇佣兵手下保护工人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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